导语:
最近两周,校对《纽约客》这篇写 Marc Andreessen 的两万五千字的文章成了我业余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除了篇幅太长——连微信公众号都无法放下这么多字,于是我们只能分上下篇来让你看到它的全貌——以外,《纽约客》行文的水平远不是辞藻贫瘠的科技媒体所能相比。很多词句、典故、比喻都要细细揣测,才能找到合适的对应。这无疑是我们发过的最长和复杂的一篇文章——虽然我仍然确定没有什么人会把文章读完,但我不惮再次说:我们只推荐你应该看的,而不是你爱看的。
最近另一项娱乐活动是看美剧《新闻编辑室》(The Newsroom)。是的,我终于开启了这部从 2012 年诞生起就反复有人给我推荐的美剧,并在第一集开始 10 分钟之后就决定喜欢。在它们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业余时间后,很快我就不可避免地在脑中里把剧中的男主角 Will McAvoy 和文章的男主角 Marc Andreessen 联系在了一起。《纽约客》写 Andreessen「是硅谷典型的风险资本家:四十几岁,有威慑力,有名气的白人男性。」而 McAvoy 呢,也是同样的权力形象。
他们还有一些其他共同点。比如:智商都极高;人都很刻薄,对蠢货的容忍度很低;乍看起来都很难相处和一起工作;还爱对政治高谈阔论(这是 McAvoy 每天的工作,而 Andreessen 前一阵因为讽刺印度这个国家引起了麻烦不得不道歉);以及,他们的都是自己所在行业的领袖与脸面。当一代硅谷传奇风投家 John Doerr, Michael Moritz 甚至 Bill Gurley 都开始进入半隐退状态的时候,Marc Andreessen 依靠特立独行的观点,精确的 PR 手段和优势每天多达「110 条的推特」树立了自己的权威——如今,每个人都知道那句「软件吞噬世界」,以及,「a16z 可能是硅谷的前三名 VC」。
当然,如同 a16z (阶段性的)成功也要归功于它其独特模式的创意来源 Andy Rachleff (硅谷最盛名 VC 的创始人之一)和 Michael Ovitz (好莱坞最大的经纪机构 CAA 的创始人)一样,《新闻编辑室》的精彩是由 Aaron Sorkin 决定的。如果你知道《白宫风云》、《点球成金》,或者看过当年描写 Facebook 那部《社交网络》以及最近由 M.Fassbender 主演的那部《乔布斯》的话,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编剧——Aaron Sorkin。Sorkin 的风格一眼便能认出:密集的台词、超快的语速,加起来就像暴风骤雨般地组合拳打在你身上。这和 Andreessen 常爱在 Twitter 上发「推特风暴」 (tweetstorm) 或是和人辩论乃至吵架之风颇有相像。他还爱写「浪漫化和理想化的」故事,熟悉 Facebook 和 Apple 的公司史人都知道,那两部电影就像扎克伯格所说,「很多基本的事情他们都弄错了。」
然而 Sorkin 和 Andreessen 的可爱之处在于,尽管他们很多时候显得目中无人且优越感十足——这让讨厌他们的人也非常多——但他们有着自己连贯且鲜明的观点和主张,并从没打算掩饰。这让他们显得真诚。Sorkin 在《白宫风云》和《新闻编辑室》里都大肆宣扬自己的新闻观和政治观——反对小布什政府,讽刺现在的电视网络都被资本家控制,并常年担任「精英病」的最佳代言人。而 Andreessen 呢,《纽约客》说「他谈吐飞快、思路清晰,常常会脸颊绯红甚至必须停下来喘气。如果你见缝插针地表示认同他的观点,他会回复『没-A-错』,带着满意的笑容,并开始下一个话题。大多数时候,正是这种对交流的渴望,把他从一种『我什么都懂』的自负与浮夸中解救出来。」
在这个如此标榜政治正确的时代,敢于真实的表达是一种稀缺。不过更难得的是——他们有自己的观点。「有观点」这件事看起来并不难,但有独立思考能力,有背后有丰富的语境与知识体系支撑,又能清晰地通过合适的载体表达出自己的主张,可能只是少部分人的拥有的能力(也许此刻我也「精英病」了...)。我必须再次引用原文描写 Andreessen 的话:
在一系列关于网络中立性问题的「推特风暴」上,他指出,任何一个打算站在某个立场的人,都应该精通「历史、技术、经济基础、互联互通协议、对等操作、CDN、高速缓存、主机托管、当前和未来的电信和有线经济学,电信行业的商业模型包括 capex 和 opex 模型、利率上限、资金成本、ROI」以及其他十几个同样深奥的领域。他故作腼腆地表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了解这些之后才能表达自己的立场。Andreessen 身上自学者的特质就像程序员所说的「深度优先搜索」,总是想把事情弄的彻底。「我一向都爱刨根问底,」他说,「你必须要深究一件事背后的政见和动机。我常常会一路追回到进化心理学的层面,为什么原始人类会形成部落——哦,好吧,我们是受到情绪诅咒的灵长类动物,同时又具备逻辑思考能力。」他反复想到我们是古猿,并永远希望改造我们重回「能人」:会使用工具的人类,能做事情的人类。
好吧。追根溯源,敏而好学,并对未知有着敬畏感。我感觉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但每个人都爱发表观点。
任何好的创作者都不会放过塑造自己虽然目空一切、雷厉风行的主人公仍然会「显示出人性时刻」的部分。 Sorkin 在剧中给 McAvoy 设置了一个棋逢对手又心中深爱的女主角——碰巧还是他节目的制作人。而现实中的 Andreessen,就像他的最佳拍档 Ben Horowitz 在他的婚礼上所说:
长久以来,这个男人一直都被叫做「带着怨气的 Marc」,因为他「一生也没有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一直孤独。」在他的乡村小镇,人们不懂他;在硅谷,也没有人懂他——「靠,他究竟在想什么。」可是现在,终于,他成了「幸福的 Marc」,因为他找到了「完全理解他的那个人」:新娘。斯坦福商学院慈善课讲师 Laura Arrillaga-Andreessen。
文章里还有很多其他的细节。如果你愿意细细揣测这两万五千字,里面还有很多可挖掘的东西:a16z 如何评估项目与考验创始人;这家风头正劲的基金是如何被创立的;Peter Thiel 等一众硅谷同行们认为的 Andreessen 的弱点;他与同样顶级的竞争对手 Benchmark Capital 的恩怨情仇;甚至一些风险投资的行业历史与 Andreessen 不为人知的童年。
但比起他「硅谷未来预言家」的名号来,这些都显得有点微不足道。Marc Andreessen 承认,人类的缺乏逻辑、自私的特性以及各种问题会让他的乐观有点失色,但他仍然急不可耐地活在未来——「如果有这样一个世界,所有的资源都是由机器人或者合成材料免费提供的,想象一下,六十亿或者一百亿的人类的精力都投放在了艺术、科技以及开拓和学习上。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并且准备好了为此奉献一切。
作者:Tad Friend
翻译:花火町 李学芳 Abby 华华钟
原文链接:http://www.newyorker.com/magazine/2015/05/18/tomorrows-advance-man
- 1 -
在十月一个晴朗的上午, Suhail Doshi 开着他父母的本田思域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前往硅谷,电脑里有价值至少五千万美元的十二页演讲稿。 Doshi 今年 26 岁,是一家叫做 Mixpanel 的数据分析创业公司的 CEO,他从旧金山驶向门罗帕克 (Menlo Park) 的沙丘路 (Sand Hill Road),那里聚集着世界颇负盛名的风投机构 (VC) 们。他的目标是这条路上最新出现,又不同寻常的 Andreessen Horowitz。办公室里,他站在一张巨大的山毛榉木会议桌的一头向公司的投资团队以及七位普通合伙人演讲——他们就是那些出钱投资、占据董事会席位,也随时准备在企业出问题的时候炒掉创始人的那帮人。
Marc Andreessen,这家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正盯着 Doshi 用消毒纸巾擦拭双手。Andreessen 今年 43 岁,身高近 2 米,又大又秃的光头会让你不禁想到「大象金宝」和「优等生」。二十年前,他还是 Netscape(网景)——那个掀起互联浪潮的网页浏览器的灵魂人物。从很多方面来说,他是硅谷典型的风险资本家:四十几岁,有威慑力,有名气的白人男性(福布斯的风险投资人排行榜 Midas List 中前一百名只有五位女性)。但是,当更多的风投人保持着一种「轻松星期五」 (casual-Friday) 状态的时候,Andressen 却有着自己坚定的信仰。他是科技殿堂的传道者,热衷于将我们所知的世界重新排序。他认为在不远的将来科技会消除一切原始行为——比如支付现金(比特币),食用烹饪过的食物(Soylent 液体食物),或是忍受没有被增强的世界(Oculus VR)。他认为硅谷是整个人类的指挥中心,不断向着完美大幅迈进。当他和你争辩的时候,他会用精密的逻辑和数据来抨击你,反驳所有潜在的反驳。他相当具有说服力。
Doshi,穿着奇怪的栗色T恤和牛仔裤,演讲开始时强调「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凭借猜测或是直觉来做决定。他们要不走运,要不就犯错。」Mixpanel 的数据分析可以使移动应用开发者追踪了解到谁才是自己的用户,以及用户如何使用他们的程序。 Doshi 立马升级了他的用词——「我们想要将数据科学应用于世界上每一个市场」——在其他地方听到这样的话可能会觉得他自不量力,但在沙丘路这样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年轻人总让穿着 V 领羊毛衫的中年人感到惊讶的地方,这种论调并不奇怪。「平庸的 VC 想看见的是你的公司有一些不错的用户和增长,」 Doshi 告诉我。「但顶级的 VC 希望你证明你可以创造未来。」
如果你有一个绝佳的想法,那 Andreessen Horowitz 绝对是你在沙丘路必到之处,它们像个 URL 链接一样,也常被缩写为 a16z(Andreessen Horowitz 的 a 和 z 中间共有 16 个字母)。自从六年前成立,a16z 一跃成为了风投行业的焦点。其他 VC 被它的速度和能力以及大方的交易价格所干扰,所以它有了另外一个绰号:AHo(注:发音同「asshole」的缩略语)。每年有三千多个创业公司通过熟人「热情的介绍之后」接触 a16z ,但只有十五个公司会被投资。当然,这其中至少十家公司会失败,三、四家会成功,一家会疯涨到超过十亿美金——也叫「独角兽」。如果足够走运,每十年左右,一个「独角兽」就会成为像 Google 或 Facebook 那样的公司,带给风投公司数以千倍的回报:这就是著名的 1000x(注:指超过 1000 倍的回报)。在去年,美国的 803 家风投公司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花费了 480 亿美元。
这不是 Doshi 第一次迎接挑战。2012 年的时候,他在 Tucson 的丽思卡尔顿酒店找到 Andreessen 和另一个头顶没那么秃的创始人 Ben Horowitz。他在大厅里向他们演说(并且确保在他父母的本田车停得足够远,所以坐在里面的父亲不会被看到)。他提到自己开发数据分析软件是因为对现有大公司的软件感到失望。Andreessen 后来告诉我「这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记者说,在我完成这篇报道之前我先要写美国历史上最好的小说。」 A16z 给了 Doshi 一千万美元,而他拿出公司的 25% 股份作为交换。
现在 Doshi 打算要得更多。他通过讲稿简要地总结:100% 的增长速度,员工人数每 6-9 个月就会翻一倍,上一次融资的钱几乎没怎么花。Andreessen 喝了两大口冰茶然后开始在房间走来走去,Doshi 在一页讲稿中展示了他的竞争对手—— Localytics , Amplitude , Google Analytics ——它们被放在了四个象限中。然后阐述了他将如何碾压每个象限。「我想雇一整个机器学习团队,我想买最先进的服务器。」想到那些同样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们,他说,「我要买到这里面没人能负担得起的东西。」他把手插到口袋里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创业者用历史编纂学进攻的时候——「历史从来都是伟大的人创造的,而我就是那个伟人!」风投们防守的方式一般是闪烁其词。比如「你的融资一定没问题!」的意思是「不过不是从我们这儿。」,「还有其他人要投资你吗?」的意思是「因为我们不打算投。」,「我觉得我自己不是你们的用户。」的意思就是「拜拜!」。但最好的 VC 同样会测试创业者的意志。Andreessen 握住椅背说,「所以简单来说你做的有一个网络效应。数据越多用户就越多,从而提供的服务也更多,这样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数据,然后是更多的用户,循环往复」。Doshi 认真想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Andreessen 咧开嘴笑了,他是个系统思考者,把 Mixpanel 放到了自己的认知体系里。演讲结束后,他告诉我 Mixpanel 就像是「淘金潮时卖铲子和水的。」
当一个初创企业处于只有一个想法和几个员工的时候,他们寻求的叫种子资金。当出现了一个前期用户比较满意的产品——或是耗尽种子融资的钱后——他们会进行 A 轮融资。一旦产品受到热捧,就开始进行 B 轮融资,如此进行下去。大多数风险投资人在进行这几轮早期投资时关注的因素都是相同的。「排名后 70% 的 VC 只是过一遍自己的清单而已。」 Jordan Cooper,纽约一个企业家和投资人说。「每个月的收入?创始人有没有经验?待销售的名单?每个月增长多少?」风投也会进行模式匹配。如果年轻人们都爱用 Snapchat ,那么就投: Yik Yak,Streetchat,ooVoo 这样的东西。或者,如果两个斯坦福计算机博士学生退学后创造了 Google,那么就投更多的斯坦福退学的计算机博士生,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能力和金钱上的收获并不匹配。
能投出 1000x 的风险投资人们明白,真正的创新是没有模式可循的。未来总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出现的是手机和互联网,不是带翅膀的汽车。红杉资本的负责人之一 Doug Leone 和硅谷其他顶级公司对此具有一致的看法:「最大的成功往往来自于之前思维模式的打破。过去四十年里的黑天鹅事件——PC,路由器,互联网,iPhone ——没有人之前见过这些东西。所以对我们来说还是有一双小飞象的耳朵最有用。」一个好的风投家会竖着耳朵聆听那些令人奇怪但又带着些童话色彩的故事。这个故事一般发生在另一个时代(在这里就是未来),出身草根的主人公得知了一个秘密。然后主人公遇到了贵人(风投家)想要测试他,于是他施展魔法(技术)最终取得了胜利。故事的结尾处主人公获得了无数的财富,骑着独角兽衣锦还乡了。
- 2 -
在创业者的演讲中,Andreessen 是一个相对有准则的人:他会把热情用在之后整个公司决定是否要投资的时候。那个时刻,他会让在场的合伙人想象一个新世界。对于提供共享经济服务的 Lyft 来说:「不要想出租车市场有多大。如果人们不需要拥有汽车了呢?」对于 OfferUp 来说:「如果像 eBay 和 Craigslist 这样 PC 时代的销售商都转移到了手机上了呢?它会有多大?」 Ben Horowitz,那个和他的合伙人一同坐在桌子一端的,常爱用他的朋友 Nas 和 Kanye West 的 Rap 歌词来鼓励大胆想象的精明的管理者——也没有试图管理 Andreessen。「如果你对 Marc 说『别 tmd 对别人那么凶』,那你就错了。」 Horowitz 说到。「他的很大一部分价值就来自于,当你要对一大笔钱做一个巨大的决定的时候,他就会说『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个、这个、和这个呢?』」
「在纽约,这可不算快。」
A16z 的天生使命就是大声地争论未来,这也建立在它的创始人很善于处理冲突之上。1996 年,当 Horowitz 还是 Netscape 的产品经理的时候,他给 Andreessen 写过一封信,指责他过早地把公司新的战略计划透漏给记者。 Andreessen 却回信说,如果公司失败那就是 Horowitz 的责任:「下一次你 tm 自己去接受采访吧。Fuck you。」一般来说,这意味着友谊的终结。「当他觉得没有被尊重时,他会把你像肿瘤一样切除出他的生活。」 Andreessen 一个密友说到,「但是 Ben 和 Marc 可以吵得非常凶,然后就把事情忘了。」两年后,当 Netscape 流失了 40% 的员工,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Horowitz 宣布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离开。Andreessen 之前从来没人信任过任何人,但他打算开始试试了。他们在 a16z 的合作非常互补:Horowitz 是一个擅长人际关系的 CEO ,而董事长 Andreessen 则是那个有远见的理论家。但 Horowitz 发现「其实 Marc 要比我敏感的多。他会被我的身体语言影响——『靠,Ben ,你听我说这些像是要吐了一样!』
虽然 Andreessen 是 Facebook,Hewlett-Packard,和 eBay 的董事会成员,但他在 a16z 的投资公司里并没占据很多董事会席位。他更倾向于训练自己看得远一些。Andreessen 是未来预言家,能够轻易描绘出「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里会发生什么」,就像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谷歌日历一样。他认为自己的敏锐来自仔细的观察和推断,而且经常援引 William Gibson 的那句「未来已经来了——只是还未均匀分布」(The future is already here—it’s just not very evenly distributed.)。喷气式背包已经存在了半个世纪了,但你还是不能在 Target 超市买到。为了让这种不均匀尽量消失,Andreessen 通过各种途径——播客、论坛和 CNN 的采访来传播他的观点:他成了一个媒体上的预言者,「伟大的 Andreessen」。他可以一天写 110 条推特,用各种格言警句、统计数据或者「推特风暴」 (tweetstorm) 淹没他的 31 万关注者。Andreessen 说他喜欢 Twitter 是因为「记者都会对它上瘾。它就像个管道,而我在世界上每一个记者的工作间都装了一个喇叭。」他相信如果你能频繁地说,那么事情就会发生——像一场华丽的复仇。他对我说,「我们有个所谓的『书呆子国度』(nerd nation)理论,全世界有四、五千万人会觉得其他国家的 nerds 比他们自己国家的人和自己更相似。所以你是可以选择自己属于哪个群体的。」 Twitter 的群体分类就是整个世界的图谱。
Mixpanel 是硅谷对「独角兽」集体崇拜的典型代表。在公司的讨论会中, Peter Levine,Doshi 的董事会成员,说到创始人在邮件里提到他希望公司估值过十亿美金——也就是 a16z 如果投资的话会买入的价格。但 Doshi 也可以以八千万美金出售公司 10% 的股份,也就是估值八亿美元。Andreessen 说,「人们就像 tmd 疯了一样在涌入他的产品。而他还没做任何营销呢。而且他已经盈利了!」
Horowitz 大叫道:「他多大了?难道只有24岁吗?天呐,干脆把我们的钱都给他好了!」 A16z 支持了 Doshi 的 B 轮融资——六千五百万美元——是公司的 7.5% ,也就是公司被估值 8.65 亿美元。Doshi 对于 Mixpanel 没有将公司估值到十亿感到有点遗憾,但他告诉我,他愿意等等:他的公司正在飞速发展,在这个时代人们融资的频率都很快,「六到十二个月之后我们就会成为独角兽。」
风投公司很少会自己领投之前已投公司后续的融资,主要是怕自己站在内部会看不清公司的真实市场价值;就像 Andreessen 说的,「你会觉得自己的大便闻上去像冰激凌一样。」在 Doshi 去年秋天去过的那几家 VC 里,没有谁出的价格比 a16z 更高。但 Andreessen 运用了一条他的朋友,在智力上和他站在同等高度的合作伙伴 Peter Thiel 的准则。Peter Thiel 是 Paypal 的联合创始人,也是 LinkedIn 和 Yelp 的早期投资人。Andreessen 告诉我说,一家知名 VC 对一家公司连续注资两轮应该被视为「一个惊人的买入信号。并且后一轮估值涨的越多,这个公司也就被低估得越多。」Thiel 有这样一个观点,虽然这个观点乍一听有点难理解——当一个公司飞速增长的时候,即使最看好它的 VC ,即使在上一轮融资中给它的估值是低的,也会被过去影响。公司增长得越快,VC 的理解落后得也越多。Andreessen 笑笑,挺认可这样的悖论:他们给 Mixpanel 的钱越多——反正 Thiel 的理论是这么说的——他们占的便宜就越大。
大多数生意不是这样的。至少现在还不是这样。
- 3 -
硅谷,一个在旧金山南部占地一千五百平方英里的地方,在还没有微处理器的 19 世纪被叫做「圣塔克拉拉谷」 (Santa Clara Valley)。它保留了那种竞争的氛围。各种创业公司总觊觎着颠覆大公司,而他们的早期雇员,甚至有时候是他们的律师和房东,也愿意用他们的现金收入换取期权和股权作为报酬,期待着有一天它们可以变得很值钱。员工的忠诚不体现在对一个公司或是项目上,而是这个不断诞生奇迹的地区。「Uber 的成功是建立在数千人的努力之上的,」投资人 Naval Ravikant 说到。「在 iPhone,Android,G.P.S.,电池技术和线上支付系统这些技术的背后都是无数人的身影。」
风险投资人们给硅谷提供了它的延续性——当然还有弹药。他们是一帮可以把你疯狂的想法和可以挥洒的青春变成一屋子装着 Thunderbolt 显示器的程序员的人。苹果和微软都是靠风投的钱起家的,星巴克,家得宝,Whole Foods Market 和 JetBlue 公司也都是这样。VC 不仅介绍最关键的人,还利用《孙子兵法》里的每一页帮助创业者赢得市场。然而,他们自己却对这些行为有一种尴尬的羞耻感。他们会对陌生人说自己是做投资的,或者是科技行业工作者,因为在硅谷这个创业者至上的地方,他们不想被看做只是「钱」。「我一般说我在软件公司,」硅谷其中一个最好的风险投资人告诉我。「对于真相我羞于启齿。」
作为美国最贵的办公用地,沙丘路每平方英尺的租金要一百一十美元,一排橡树和桉树点缀在路边,两层楼高的滑雪小木屋透着古典的气氛(除了停车场里的特斯拉)。这是一个偏执的乐观主义者的天堂。顶尖的公司们轮流竞争又合作,怀疑每一个上一轮投资并不是市场前 5 名基金领衔的公司,又同时嫉妒着那个上轮投资了的基金。他们称这种幸灾乐祸的关系为「竞合」。虽然基金们都会吹嘘自己的大胆,但他们还是会像旅鼠一样随大流,一窝蜂地追寻最新的创新——比如手写电脑,生物技术,交互式电视,超导体,清洁能源——直至坠下悬崖。
风投作为一项职业的起源是一位叫做 Arthur Rock 的投资者在 1968 年投资了 Intel 公司。Intel 的联合创始人 Gordon Moore 创造了「vulture captial」(注:把「venture - 风险」写做「vulture - 秃鹰」)这个词,因为风投可以把你完全吃掉。那些总是在项目演讲上迟到的半退休的富翁们,随时可以拿走你公司的一半,并且把你替换成他们选定的 CEO——如果你够幸运的话。但 VC 同样可以加冕你。来自顶尖公司的投资,经常让企业家愿意接受 25% 估值上的打折。Patrick Collison 是线上支付公司 Stripe 的联合创始人,搞定红杉、Peter Thiel 和 a16z 做投资人「在每个我们想合作的银行那里都是特别管用的。」他笑了笑又说到,下一轮他想要的估值——「对于一个只有少数客户、并且产品未经检验、创始人又是菜鸟的公司」——是一亿美元。办公协作软件 Slack 的联合创始人Stewart Butterfield 告诉我,「被最顶尖的 VC 投资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对于其他 VC,对于潜在的员工,对于客户,对于媒体,都是。这就和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一样。」
VC 们要自己筹集弹药。比如,对于一个一亿五千万美元的基金,这些钱也是通过向例如大学捐赠基金或是养老金筹集来的,这些投资者也被称为这支基金的「有限责任合伙人」(limited partners, LP)。基金将这笔钱投资三到四年,然后在十年总周期剩余的年限里慢慢取得回报。理论上来说,VC 和企业家一样,激励是被后置的。标准的费用是「2 和 20」:基金的管理费为每年 2%,加上 20% 的最终收益(一些像 a16z 这样顶尖的公司会收取 30%)。LP 期待 VC 的回报至少和股市的回报差不多,再加上额外 5% 对于低流动性的补偿。而对于最顶尖的公司,它们的目标是 5 到 10 倍。
到现在,风投的总资金占美国 GDP 不到 0.3%。投行 Allen & Company 的负责人 Herbert Allen III 说,「在整个经济里,风投资金经常被称为是四舍五入后的小误差。但钱本身的绝对回报是巨大的。而风险与回报正是美国故事里乐观主义的最佳体现。」风险投资加快了美国人的急躁:现在的都是不好的,而替代它们的东西都是好的——直到更新的事物出现将这些东西再次排挤掉。
公司文化、公民责任、成为社会的栋梁——这些都不是 VC 关心的。Andy Weissman 是纽约 Union Square 基金的合伙人之一,他认为,硅谷的风投是资本能量的最好代言,这被经济学家 Joseph Schumpeter 称作「破坏式创新」。Weissman 说,「硅谷的风险投资们都是科技乐观主义者。他们狂妄地相信你可以在一个领域里去除所有的障碍,最终只剩下资本与创新想法的自由流动,然后摧毁一切旧的东西。」一些硅谷的风投家们相信,如果这个人群能抛弃美国,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比如 Andreessen 着迷的「书呆子国度」。Peter Thiel 则青睐「海上家园」,也就是在海洋上建立一个浮动的城市。最近才成为 a16z 合伙人的 Balaji Srinivasan,现在是一家比特币公司的董事长,号召一个「终极撤退」。他认为美国和微软公司一样已经太古老了,而硅谷已经比波士顿、纽约、洛杉矶、华盛顿加起来都强。他认为这些人应该「在建立一个新型社区,最终移出到美国境外,然后完全用科技管理。」
硅谷,虽然仍属于加利福尼亚的一部分,但里面的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惊人的智商或是与主流不同的投资理念:每个人都能有这些。甚至也不是财富:任何人只要和 Mark Zuckerberg 成为室友都有可能成为亿万富翁。而是......创造未来。然后,将未来到来之前的所有障碍消除掉:大公司、政府规定、社会习惯、人。你能不仅预知未来,并且召唤它来么?
- 4 -
Marc Andreessen 时常提起爱迪生,却很少提及他的家人。他在威斯康星州新里斯本的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小镇外长大,他的父亲 Lowell 在一家名叫「先锋国际育种」的种子公司做销售经理,他的母亲 Pat 则在 Lands’End 公司做客户服务工作——这些信息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得知的。有位熟识 Marc Andreessen 的朋友告诉我,「他从未和我们谈起过他的父母或兄弟,只是说过『他们一点也不喜欢我,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他们』」。
Andreessen 透漏给我一些很少的细节,掺杂着古老、迷信、挫折和赤贫。「人类最自然的需求就是成为自给自足的农民,这也曾经是我认为的。」他补充说,「他的世界围绕着一群斯堪迪纳维亚、粗励的、一辈子自我否定的、从来不指望自己会开心的人。」家庭电话接的是合用线路,亲戚农场里的厕所则在室外。每个人都靠农民年鉴上的天气报告活着。有一年冬天,由于手头不宽裕,Andreessen 的父亲决定不付暖气费了,「所以我们 tmd 砍了好久的木头。」当地的电影院在一个镇之外,有肥料存储室的两倍大,也没有暖气。Andreessen 穿着一件肥大的「先锋育种」大衣,坐在一个巨大的炸弹的原型上看了《星球大战》。他需要开一个小时车才能在 La Crosse 找到沃尔登书店(Waldenbooks),里面都是食谱和印着猫的日历。因此,他后来将亚马逊比作传播知识和进步的英雄。「让独立书店去死吧,」他和我说,「我长大的地方一家书店都没有。只在大学城那边有一家。所以去不了书店的人就只能该干嘛干嘛去。」
Andreessen 的愿景,与逃离未来的计划来源于电视。他告诉我,「《霹雳游侠》里的汽车 KITT,是一个可以解析毒气攻击的计算机。那辆车就像魔法一样,然而它能做的现在我们也都能做。一辆不是 KITT 的新车,可以拥有世界上所有的地图和世界上所有的音乐,而且可以和你交谈。如果你理解量子纠缠理论,连《星际迷航》里的瞬移光束也基本上可以解释。人是由量子元素构成的,所以这行的通!」
瞬移光束在 Andreessen 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刚刚从城市永恒的边缘回到现实。他并不擅长日常生活的一些基本规则:他缺乏方向感,因为道路是不符合逻辑的;他经常忘了自己的太阳镜,于是在他门厅的桌子上有一个「补给站」,里面装着九副太阳镜。也许爱迪生在他的谈话中被反复提及是因为 Andreessen 同样是个发明家,但他的工具是系统和平台,而他的工作室是自己的脑袋。他经常修正他的外观和仪态——他的「用户界面」,以适应他当前的角色。而他的朋友形容他生活的不同篇章时,就像形容不断更新版本的操作系统:Marc 1.0、Marc 2.0,等等等等。作为一个性格内向的魅力男士,Andreessen 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但却并不想被他们围着转。虽然他很具幽默感,但却自嘲不多。他讨厌被称赞、注视或拥抱,并且一直想半开玩笑地穿一件写有「不要拥抱,不要碰我」的 T 恤。他对于社交闲谈不以为意,宁愿人们发一份他可以回应的邮件备忘录,然后以一分钟打一百四十个字的速度回复。他没有出席 Netscape 的二十周年庆典,因为那是他望而却步的两件事的组合:聚会和回忆。
然而,他即精力充沛,又果断有力,这让他成为一个很有价值的顾问。在 2006 年,雅虎表示愿意以十亿美元收购 Facebook,Facebook 的主要投资者 Accel Partners 公司敦促 Mark Zuckerberg 接受。Andreessen 说,「每一个与 Facebook 利益相关的人都想让 Mark 接受雅虎的报价。他们施加给这位 22 岁年轻人巨大的心理压力。Mark 和我的关系是在那时候真正紧密起来的,因为我一直和他说,『不卖,不卖,不卖!』」 Zuckerberg 告诉我,「Marc 坚信如果一个公司运转得很好,能对世界产生比人们想象的大得多的影响力。不仅仅是在商业的层面,更是在人性的层面——只要有时间。」最后扎克伯格没有卖掉 Facebook,时至今日 Facebook 市值已经达到 2180 亿美元。
Andreessen 爱引用的东西可以从伊本·哈勒敦到「南方公园」,然而他也会把类似于男士时尚、威士忌制作或者国会政策这样的话题翻个底朝天。在一系列关于「网络中立性」问题的「推特风暴」中他指出,任何一个打算有一个立场的人,都应该精通「历史、技术、经济基础、互联互通协议、对等操作、CDN、高速缓存、主机托管、当前和未来的电信和有线经济学,电信行业的商业模型包括 capex 和 opex 模型、利率上限、资金成本、ROI」以及其他十几个同样深奥的领域。他故作腼腆地表示,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了解这些之后才能表达自己的立场。Andreessen 身上自学者的特质就像程序员所说的「深度优先搜索」,总是想把事情弄的彻底。「我一向都爱刨根问底,」他说,「你必须要深究一件事背后的政见和动机。我常常会一路追回到进化心理学的层面,为什么原始人类会形成部落——哦,好吧,我们是受到情绪诅咒的灵长类动物,同时又具备逻辑思考的能力。」他反复想到我们是古猿,并永远希望改造我们重回「能人」:会使用工具的人类,能干的人类。
为此,他可以运用辩证法解读任何话题。比如谷歌对智能家居公司 Nest 的收购——「要么 Nest 是有史以来最牛的公司;或者,Larry Page 花了 32 亿美元收购的是 Tony Fadell 这个人,然后把那个恒温器的业务放在一边了。」——他常让论点和反驳的论点听起来都很简单(「或者,也许 Google 在为实现居家自动化下一盘大棋」),又或者是不相关的(「爱谁谁吧,反正我们又不是 Google 的老板,谁在乎呢?」)。他谈吐飞快、思路清晰,常常会脸颊绯红甚至必须停下来喘气。如果你见缝插针地表示认同他的观点,他会回复「没-A-错」,带着满意的笑容,并开始下一个话题。大多数时候,正是这种对交流的渴望,把他从一种「我什么都懂的」自负浮夸中解救出来。
他痴迷引用理论,就像是酒鬼热爱装满酒的冰箱一样。但 Horowitz 告诉我,偶尔一些时候 Andreessen 会「变得特别威斯康辛州,一定要为他家乡的人说话。我们说到一个在线当铺,人们说『这是不道德的,』Marc 就疯了。他说,『如果你身无分文,需要把手表典当出去才能让孩子不挨饿,你们居然因为自己看着有点不舒服就认为这是道德错误的,你们这帮有钱的傻X。』他知道那个人可能是因为错过了农收季节才去典当手表。或者对于类似于「私人飞机的 Uber」一类的东西,或者什么关于红酒的玩意儿,他就会很愤怒:『我们成立这个基金不是为了让富人买几百美金的酒或者坐着私人飞机乱飞着玩儿的!』他激愤的样子会让我想起 Kanye West,不幸的童年使他们永远不想回到过去了。」
- 5 -
一天下午, 职业培训公司 LearnUp 的 CEO,Alexis Ringwald,站在 a16z 的会议室里,风度翩翩,面带微笑。「我喜欢发起运动来解决大的问题,」她在演讲开始时说到。
「从头说,从你长大的地方开始,」Ben Horowitz 说。A16z 给了 Ringwald 的公司一笔小的种子投资,但是大部分普通合伙人们还并不了解她,他们准备一起评估她是否应该去做 A 轮融资。Horowitz 还经常向创始人施压,让他们扔掉自己的演讲稿,然后重新再开会。这是为了测试他们的坚韧程度如何,并且逼他们说出那些最真实的故事。
「这是我第几遍告诉你们,要乖乖呆在鱼缸里?」
Ringwald 是一位 31 岁,眨着眼睛,开始把话题转向她的早期经历。她的工作是面试那些失业的人,最终她意识到国家最大的鸿沟是在那些掌握了基本入职技能的人——准时到场,着装整洁——和其他与之相反的人之间。「所以这是现代版的『窈窕淑女』?」 Horowitz 直接问到。Ringwald 明确指出,她使申请人得到工作的机会翻了三倍,而且 82% 的 LearnUp 学员比他们的同事干得好。Horowitz 和Andreessen 一致认为:她可以应对压力。随后, Horowitz 告诉我,「我的结论是她是一个不错的能兜售自己想法的 leader,恩威并施。」
融资会议就像踏入雷区。如果一个投资人问你:「当你招到一百名工程师时,你是会开始担心企业文化,还是特别兴奋呢?」正确的答案应该是「才一百?我想要一千个!」Greylock Partners 的合伙人,同时也是 LinkedIn 的联合创始人 Reid Hoffman 告诉我,「我希望创始人能有一个登岸战略,来征服一片海滩;然后有一个军事战略,来征服国家;最后有一个警务战略,来治理这个国家。」
A16z 想知道创始人是否有什么秘诀——一个来自个人经验的新颖的见解,能让世界变得更好。如果这种改进比原来提升了十倍,消费者就会因此受益。Balaji Srinivasan 提出「idea 迷宫」的概念:企业家应该花数年的时间来思考 TA 的想法在迷宫中可能的每一条出路或死路。「企业家想从我们这儿要钱,」 Andreessen 告诉我,「所以当我们问『你为什么不试试这个?』的时候,很自然的反应是顺着我们想要听的说。但是我们想要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当他们有点鄙视地看着你——「你个傻瓜」——然后带你走出 idea 迷宫并且解释你的想法为什么行不通时,你应该感到很高兴。」这样的测试帮助 a16z 辨别创始人是个只想在四年内把公司卖掉的「雇佣兵」(mercenary),这也会使 a16z 的回报限制在 5 倍以内,还是一位决心改变世界的「传教士」(missionary)。「与此同时,」 Andreessen说,「我们不是资助特蕾莎修女,我们资助一心想碾压竞争对手的勇士。公司只有变得很大之后才能对世界有大的影响。」
Ringwald 回到她本来计划的演说,给出了「我们可以做得很大」的承诺:「LearnUp 将改变美国的就业方式。我们将激发人们的潜能并且提升 G.D.P.。」 Andreessen 说,「一个问题:你解决的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一旦被证明行之有效,这些公司为什么不自己做类似的事?」Ringwald 说:「我们会通过快速行动来保持差异化,以及收集更多的数据。」
然后一个名叫 Chris Dixon 的合伙人问道:「这是一个平台型公司(marketplace)还是一个 toB 的公司?」平台型公司的用户是普通消费者, toB 类公司的用户是企业。Ringwald 显然被这个概念绕晕了,说她同时针对普通员工和企业。每个人都觉得这有点问题。
之后,Andreessen 告诉他的同事,「她并没有直接回答 Chris 的问题。平台型公司是有护城河的;但如果针对企业,她可能会面临激烈的竞争。」如果 Ringwald 的客户是员工,当他们跳槽时可以一直使用 LearnUp,由此便有了网络效应。如果她的客户是公司,他们可以开始自己做这些培训,或者其他创业公司会来做。A16z 对待这两类公司的方式是非常不同的。他们会在早期投资 toB 型公司,但会观望一下平台型公司,因为后者要不就在某个时间快速腾飞——突然一下每个人都想上 Instagram,或者就突然失败。这是一个规避风险但也愿意承担部分风险的两全方法。2013 年,A16z 否掉了对 Oculus 的 A 轮投资(看看它是否能够解决一直困扰虚拟现实系统(VR)的令人眩晕和恶心的问题),但在六个月之后投了 B 轮。于是获得公司 10% 的股份,他们得付三千万美金而不是六百万。公司内部对这种昂贵的「去风险」举动的逻辑是,「我们为确定性买单。」
合伙人们开始讨论 LearnUp 该被怎样估值。在公司的早期,估值往往更多地参考市场,而不是电子表格的计算——其他公司出价怎么样?以及一系列「要是…会怎样」的思维方式。公司的早期用户使用情况、领导团队和「总潜在市场」让人更想起 Pinterest 还是 ShoeDazzle?一个合伙人称 LearnUp 是「10/30」,也就是一千万美元占 30% 股份。Horowitz 说,「10/15 或者10/20 可能更恰当」,把公司估值砍掉了一半。「或者 6/12,」 Andreessen 说,再砍了一些。会议后不久,Ringwald 将 LearnUp 变成了一个 toB 类型的公司。
- 6 -
大多数风险投资公司像一个集团一样运作;每个合伙人管理好自己的公司,同时有少数人协助处理共同的商务拓展和招聘。A16z 则引入了一个新模式:风险公司制(the venture company)。其普通合伙人(general partners)每年赚三十万美元左右,远不及一百万美元以上的行业标准,而节省下来的就支付给 65 位管理人才、科技人才、市场拓展、大企业拓展和市场营销这些领域里的专家。A16z 保持着涵盖两万家公司的关系网络,并每年带两千家到自己的执行大本营来见他们投资的公司(这已产生市值超过三十亿美元的销售交易)。Andreessen告诉我,「我们给予我们的创始人迅速建立社交圈的超能力,然后在五年内超速地把他们培养成全能的 CEO。」
A16z 的十四人交易团队还使其能够快速评估任何新的技术,使 Andreessen 能像钢铁侠一样追求他的突发奇想。在 Accel Partners 领投 Facebook 的首轮融资的 Jim Breyer 对我说,「我会花大部分时间去勾勒出五到七年内的未来将是什么样子,但我还是做不到 Marc 和 Ben 那样。他们已经进入下一代农业、穿戴式设备和无人机软件这些领域,而我们很多人还不具备这些知识。」
Andreessen 和 Horowitz 在 2009 年成立了 a16z,那时因为经济不景气,风险投资处在低潮。他们的朋友,前投资人 Andy Rachleff 帮他们制定了策略。他说自己已经计算过了,一年有十五家科技公司能达到一亿美元的收入——它们占据了所有上市的公司的 98% 的市值。因此 a16z 必须抓住那十五家公司。「项目来源(deal flow) 就是一切,」 Andreessen 告诉我。「如果你在一个二线基金,你就永远不会有机会投到那些伟大公司。」一位帮助了许多软件公司上市的一线银行家告诉我,「我用 90% 的精力来服务 Top 8 的 VC 所投的项目,10% 的精力用在排在后面的 12 家,剩下的为零。」
一个残酷的的秘密是,后 75% 的 VC 们在过去的五年里都没跑赢纳斯达克指数。在一个尖锐的 2012年报告里,L.P. Diane Mulcahy 一针见血地计算出,「自 1997 年以来,投进 VC 里的钱比 VC 挣回来的钱要多。」事实上,大多数 VC 完全靠管理费生存,然后每三年再筹集一个新的基金。收益因为保密协议而不会公开,所以投资人经常夸大其词来吸引投资者与创业者。「每一个 VC 都说自己在前 25%。」一个 L.P. 讽刺地说。VC 们也会 「买 logo」,高价参与热门公司的后期融资,这样就可以列在「我们投过的公司」的名单里。
A16z 刚创立时,连个假装能吹牛的案例都没有。所以在 1974 年,Andreessen 和 Horowitz 向他们的朋友,好莱坞经纪公司 C.A.A. 的创始人 Michael Ovitz 商讨策略。Ovitz 告诉我,他建议,想要把自己和其他 VC 区分开来,就要把创业者们当做客户:「把眼光放得长远些,而不只是做一两次交易。将每个人当做合作人,提供别人没有的服务,并且帮助那些不是你客户的人。做个与众不同的『梦想执行器』。」
相信创始人才是最好的 CEO——看看英特尔、苹果、甲骨文、谷歌、Facebook 这些公司就知道了——Andreessen 和 Horowitz 只招募当过创始人或管过公司的普通合伙人。然后他们开始构建一种权威性的象征,在沙丘路开个办公室,然后用 Robert Rauschenber 和 Sol LeWitt 的画作来装点办公室。这也是从 Ovitz 那里学来的,他说服 Roy Lichtenstein 给 C.A.A 的大厅画一幅作品,然后那幅画太大了于是公司搬家时无法带走。他们格外注重守时(合作伙伴每迟到一分钟罚款 10 美元),使用玻璃制品而不是塑料,很快地说「No」并在手写信里做出解释(除非拒绝的原因是他们对创业者本身有怀疑)。以及,当大多数 VC 不太爱抛头露面的时候——红杉资本的口号是「站在企业家们背后的企业家」—— a16z 极力吸引创业公司的注意力。科技公关从业者 Margit Wennmachers 建立了一个八人组成的市场部,然后帮助《福布斯》和《财富》杂志策划出了报道 a16z 的文章。
「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They all lead back to this ball of yarn)」
Andreessen 和 Horowitz 认为要想获得好的 deal flow 需要花很多年时间。因此,比起争夺竞争最激烈的 A 轮——这一轮投资是 VC 们可以占有一家看起来蓬勃发展公司较多股份的最早轮次——他们的计划是每年做 80 家创业公司的种子投资。他们一般不占据董事会席位(否则,他们每人都得有 40 个董事会席位),但他们会为那 80 家公司都提供帮助,然后选 12 个表现最优异的,领投 A 轮投资。
该战略也存在缺陷。创业者希望投资人成为自己的董事会成员,L.P. 也这么想:这样你才能真正了解公司。同时当他们不选择再次投资自己公司的时候,是一个巨大的负面信号——这让他们很难再说自己是「对创业者友好的」。此外,进行这么多的投资,a16z 会承担高额的机会成本。第一年,a16z 投了 25 万美元给一家名为 Burbn 的公司,然后它们迅速就转型为了现在的 Instagram。但 a16z 无法提高其所占的份额,因为它还投资了一个名叫 PicPlz 的快照 App。虽然在 Facebook 收购 Instagram 时,a16z 赚到了 312 倍收益,但是总数额只有 7800 万美元。一位业界知名 L.P. Horsley Bridge 的董事总经理 Elizabeth Obershaw 在一些争论之后投资 a16z,她告诉我说,「他们的问题在于,我们觉得他们最开始的投资模式不太正确。而他们的优势是 Marc 和 Ben,他们是公认的快速学习者和适应者,并能在意识到模式并不有效之前快速修复它。并且,这个行业已经面临变革了。」
他们学得很快。在 2009 年 7 月 a16z 筹集到三亿美元的资金开张之后,他们做了很多种子轮投资,但也以 5000 万美元的价格认购了 Skype 3%的份额。两年后,微软收购 Skype,他们赚了四倍。Andreessen 认为,每个人都低估了互联网市场的规模,所以在 2010 年,在筹集了更多的第二轮资金后,公司花了 1.3 亿美金以空前的估值购买了 Facebook 和 Twitter 的股份。其他风投讽刺 a16z 试图靠砸钱来建立行业的影响:Skype 是一个已经成熟的公司而不是一个初创公司,而与 Facebook 和 Twitter 的交易则纯粹在「买 logo」。但是,正如硅谷著名天使投资人 Ron Conway 指出的那样:「在过去 24 个月,Andreessen Horowitz 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 A16z 获得了编程公司 GitHub 一亿美元的 A 轮投资,这个项目被 Conway 称为「五年内竞争最激烈的交易」。GitHub 的联合创始人兼 CEO Chris Wanstrath 说 a16z 的服务是一大亮点:「像自助餐一样,他们提供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我们则想全部挨个品尝。」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 Marc Andreessen:硅谷未来预言家(续)
题图来源:Fastcompany
—回到未来—
醉创业
「醉创业」是一个关于创业主题的微信公众号
我们时常会推荐一些关于创业的好文章,是确实好的那种
这里有经验、事实和观点,也提供鸡汤、方法论与操作指南
试试回复这些关键词:招聘 | 管理 | CEO | 市场 | 融资| PR | VC | 技术 | 文化 | idea | 长报道 | TS | PG | Sam | Ben | Suster |
Forwarded from Official Accou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