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甲易文飞:牛逼不需要证明 做美甲“天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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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老板可邋遢了。”得知要拍照,易文飞的女助理打趣道。这句话让我一下子闻到了创业公司的气味,自由,没大没小。

  半小时后,易文飞迈着小碎步匆匆赶到,黑色双肩包,T恤,平头,一头的汗。这造型完全看不出他曾经的身份——当当网副总裁、苏宁高管。“我现在还是屌丝程序员的心态,不忘初心,投资人都说我很接地气。”他说。

  易文飞现在做了一款名为“秀美甲”的APP,那是国内首家美甲社区,公司里自然很多热爱美甲的美眉。拍照的时候,他身边美眉环绕,姑娘们配合摄影师的需要,将做过美甲的手秀在他的脸上,围观的美眉起哄,“你老婆见了照片咋办?”他用鬼脸回复,那意思是“爱谁谁”,美眉爆笑。

  他是狮子座,安静下来的时候,他把自己比作一头狮子。“我是狮子的外形,狼的内心。从我开始创业,我就一直在食腐。”他说,做过高管的经历并不妨碍他现在野蛮生长。“什么都自己来,有问题吗?完全没问题。”

  秀美甲刚刚做完B轮融资,获得了千万美元级的投资。几个月前,易文飞把公司搬到了三里屯SOHO,他要用此举向员工表明,“我们真正上了赛道了。如果你几个月前找我,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的他,准备踩油门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做生意?”我拿普鲁斯特来“为难”他。

  “证明自己。”

  “牛逼的人需要证明自己吗?”

  这个被逼到墙角的人认真想了想说,“为了自由”。他为此给出的证明是,“以前在当当和苏宁,我管着上百号人,有自己的秘书及计划专员,可我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掉头发了,之前我一直很得意我的头发。创业之后,虽然收入是以前的几分之一,但头发居然长起来了,什么药也没用,怪了。”

  不过,我宁愿相信,他还是为了证明自己。

  易文飞有自己不便为外人道的隐痛。

  他的父母都是要强的人,为他播下了一颗好胜心。从小到大,他都是孩子王。在武汉四中那所百年老校里,他曾一度担任团支部书记、学习委员、物理课代表兼班长,“可谓独揽党政军大权。”那时的他,唯一的人生目标是考上名牌大学。

  他心气儿高,高中就读于湖北名校——武汉市十一中学,高考前三次预考,他都是600多分,自然信心满满。当时舌战狮城的复旦大学辩论队火遍全国,他的目标就奔复旦去了。复旦老师来学校提前面试,对他许诺,只要他过了最低提档线,复旦就能录取他。他现在还记得,老师临走时跟他说,“那咱们就复旦见了!”

  玩笑开大了,他高考砸锅了,第一门语文考试,他作文都没写完,“脑子完全走神了。”随后的科目仅凭他残存的实力答完,最后可想而知,语文没及格,但还是过了一类线。那是这个少年第一次遭遇大挫败,此事足以改变他此后的性格和人生走向。

  多年以后,易文飞的父母还清晰地记得他们的独子在得知自己高考分数时的反应:那是一个傍晚,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儿子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窗外,半个小时一言不发。整个暑假,他都没有走出自己的家门。

  1995年,易文飞考进西安理工大学,学自动控制专业,本科毕业后又被保送上了本校研究生。他不甘心,想方设法要证明自己。曾经的同学去了名校,他唯一能与他们比拼的就是英语四六级考试。考完四级,他偷偷问以前成绩差不多的同学的分数,别人都是七八十分,而他自己是九十多分,接下来的六级考试中,他又是八十多分,他终于找到了安慰。

  他的北漂经历很是别样,从上大学开始,父母就跟着他一路北漂,从读书时的西安,又到了工作地北京。在他父母的期盼中,儿子应该读到博士才算圆满。但他不安分的性格决定了他最终不会读博士。

  研究生的时候,易文飞跟着导师做项目,同时在外面兼职打工。导师姓王,从巴黎大学留学归来,与易文飞意气相投。在当时的同学里,只有易文飞敢称呼导师为“老王”。他平时跟着老王出去喝酒,谈项目。打工会稀释学生的精力,一般的导师都比较忌讳,老王知道易文飞有这事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我在读研究生时候就有独立的办公室,比一般的老师都牛逼一些。”易文飞当时每天早上八点就在教研室出现,为的是在老师那里“刷一下存在感”,而后骑着自行车到兼职的公司打卡,有时候中午可能要跟导师出去陪客户吃饭交流,下午他又得急急忙忙赶回公司。他得挣钱交一家住的那三室一厅的房租。

  2002年,易文飞去了北大方正,学生时期的打工经历打动了面试者——现在的方正电子总裁杨斌。那一年,北大方正创始人王选院士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这家公司对人才的吸引力自然也很大。

  国企工资偏低,福利还可以。公司租给应届生的一居室,原则上是4人一套,易文飞1个人就租了一套,他希望带着全家北漂,结果房租要一千多块,他第一个月工资才4000,半年试用期内工资还要打七折,最后发到手里只有一千多一点。他沮丧到了极点。

  他第二次体会到了深刻的挫败感。刚到北京不久的一天,他和当时的女朋友(现妻)去逛燕莎——这个上世纪风光一时的高档商场。在电梯里,他听见两个小伙子在对话,“跟我这种工程师范儿的很像,一看就是技术屌丝”。

  “像我们这种收入,应该能逛燕莎吧?”一个小伙子问另外一个。

  “也还可以了,你这个月一万八,我才一万四呢。”另一个说。

  一旁的易文飞当时一个月手里只能落下几百块钱。从燕莎出来,他呆坐在马路旁。来北京之后收入比在西安兼职还要少,生活压力比西安还要大。“怎么弄?北京来错了吗?”他不断问自己。父母的话击中了他,“你现在看起来很低,但你看公司院子里停了多少好车?”

  在方正,易文飞对自己的规划是,3年之后一定要成为高级工程师。“方正的工程师在整个中关村是可以免面试和笔试的,技术比较强。我需要证明自己。”伴随着那种进入大公司的惶恐感,加入方正之后的第二年9月,易文飞成为了入职时间最短的总裁奖获得者,一同领奖的其他人都是事业部经理。

  奖励是拼命换来的。易文飞给我示范一个苦逼程序员的工作状态:半蹲着,一只膝盖触地,鼠标就在大腿上搓来搓去,另一只大腿上放着键盘。机房建设时候一般少有桌椅,他只能蹲在地上,仰头看上面的显示器。这样一搞就是一通宵。疯狂工作的代价是,他落下了严重的颈椎病。

 

  国企讲资历,工程师们要想从E1级别升到S4级别,要层层考试,考评委员会里都是技术大牛,包括王选的大弟子肖建国等人,场面有点类似研究生答辩。能通过考级的工程师都充满自豪感,易文飞也不例外。他厉害的地方在于,直接从E2考E4,中间跳了一级,成为唯一一个跳级晋升的工程师,又获得了总裁奖,随后又从E4直接晋升SA1。

  繁重、琐碎的工作让这个年轻人学会了隐忍。他所在的项目组一直很动荡,公司出于谨慎用人的原则考虑,一直没有提拔他。他在半年内送走了3任开发经理,最终自己坐上了这个位子。在方正,他完成了从业务方向技术总监到互联网舆情事业部总经理的转身,“我实现了IT屌丝的涅槃,因为程序员做不久,你要么转型,要么寻找一个平台,不然很快就会被新人干掉。”

  在北大方正,北大毕业成为了晋升中一个不成文的门槛,遵照父母意愿,易文飞也确实考过北大的博士,只可惜总分过关,但一门成绩不达标,就没有被录取,这让他动摇了。

  国企的中规中矩自然不能满足易文飞的发展,虽然那时候方正已经做了爱读爱看网,但新业务一直没有好的突破口。他意识到,“所有的互联网企业都没有诞生在传统上已经胜利的大企业里”。2006年,他跳槽去了中文在线做技术总监,那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这是他第一次“贴地飞行”。在中文在线,他体会到创业早期的生存状态,“创业公司的各种苦我是了解的。一个企业最重要的是生存,不计一切代价。”他开始真正站在整个企业管理者的角度看问题。

  “你知道李国庆吗?”2010年7月的一天,易文飞接到一个电话。

  “当然。”易文飞说。

  “我是李总秘书,李总想找你聊聊,可以吗?”

  当时正值当当网上市前夕,坐在李国庆的办公室里,李国庆跟易文飞说得很直白,现在加入当当,好处很大。可易文飞当时已经想创业了,拖延到年底,他把方正(曾从中文在线回到方正)的活儿彻底了结,2011年3月才加入当当。

  他直接对李国庆汇报,并带来了自己的创业项目。“国庆把我的项目给他们副总都看了,既然想创业,就给你投了。”易文飞说,他也没经验,当时觉得鱼和熊掌可以兼得,是一件好事,一方面在上市公司做副总,拿着高薪和期权,另外又做自己的新公司。

  当当终于在纽交所上市,开盘大涨53%,可上市之后人事动荡,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前后几位高管离职,“甚至连跟我谈OFFER的HRD都离开了,我只能说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结果两年下来,我成了幸存者。”

  此时的当当已经形成了6大事业部,易文飞负责的是数字业务事业部,当时闹得最大一件事就是,数字部门做起了自己的平板设备“都看”,意在模仿亚马逊。

  电子阅读注定成为大趋势,2011年,当当刚成立数字业务部,京东、淘宝等电商就紧随其后。如今回头看,易文飞说,“做电子书做得好的都是不卖纸书的,因为逆袭一个行业需要无所畏惧。”当当网当时坐拥丰富的纸书资源,是愿意完成财报还是花钱赌出用户习惯?

  2013年4月,当当做了一次0元电子书促销,结果引来了巨大的疯抢,招致出版社一片骂声。与此同时,购买电子书的流量占了全站的70%,一度使得主站停机,引爆了当时读者的消费热情。

  “出版社的骂声只是因为商业契约的问题,不是版权问题。”这场易文飞前期参与策划的活动开始时,他已经离开当当两个月了,他至今认为没有充分地沟通是导致问题的原因。在他的设想中,这是用户成本转换的必须之一,“很多人买了电子书,可能就停止纸书购买了。对于当当来说,等于革自己的命,看你敢不敢下这一刀。但用户的转换成本是非常高的。敢拿出50亿去赌,以后就可能赢得电子书200亿的生意。不敢赌,就是维持现状。不过,换了我,在那个状态下也不敢说就一定会选择赌。”

  总结在当当的职业生涯,易文飞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开创了当当的数字业务,完成了整个产业链从采购到技术加工到外包以及后台运作等等方面,把一个从无到有的事情做了起来。

  他的办公桌上随意摆放着几本书,其中包括《失控》,都是互联网人士必看的书,但其实他很少翻看。“阅读是刚需,买书这件事是被偷换了概念的刚需。刚需是获取资讯。”如今,获取资讯的渠道是多元的。在易文飞的规划中,当当的电子书业务第一步应是纸书数字化,第二步是实现个性化和增值服务。“很遗憾,想做的还没来得及做。现在电子书还是停留在1.0的版本,没什么变化。”

  “大树底下不长草”,易文飞感叹,淘宝、京东、亚马逊中国都在数字阅读业务上不断开拓,但各自为战,都没有成气候,这里面暗含着团队的变化、试错的胆怯等等因素,“最核心的是,这是电商公司的非主流业务”。他和李国庆有过争执,他的团队也曾失去过方向感,这些也是促成他出走的原因之一。

  履职当当两年,易文飞收获了一个经验,“创业还是一定要辞职干”。当当希望易文飞把大事业部管好,当时规定,易文飞在他投资的公司里,投入精力不能超过30%。一开始易文飞不以为然,最后才发现痛苦不堪,真的不能兼顾。

  他去是想做一番事业,可惜没有实现。“当当从电子商务网站8848崛起的年代开始熬死了多少公司,它很慢,也很稳健。虽然国庆对外的形象是大嘴,但内部管理上他非常细,非常有智慧。”易文飞说,在当当,他学会了如何用用户思维看问题,也学到了当当的零售经验。虽然带过去的项目没做好,但他没有虚度时间。

  当当网的经验给了易文飞对零售业的兴趣,而线下零售也对他充满吸引力,他想探寻零售的精髓到底在哪里。他去了苏宁。张近东面试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要来南京,回去赶紧做家人的工作”。家人问他为什么去南京?他解释说,“我只是想和巨人同行”。

  在苏宁,他还是负责数字业务。在苏宁的28个事业部中,他担任其中一个事业部的常务副总经理。易文飞去苏宁就知道自己不会待太久,他完全是职业经理人的身份。“我确实是要学习。谁都能够对苏宁、国美说上两句,但真正进入之后,才知道你到底要学的是什么,就是O2O和连锁。”

  “北大方正给了我职业精神,当当给了我对零售行业和电子商务的兴趣,苏宁使我洞悉了零售业的秘密,而中文在线是我实现蜕变的地方,它让我对创业有了深刻的理解。”易文飞说,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规划过的。事后回顾,他的职业生涯暗合了中国20年产业发展浪潮。

  现在可以说到秀美甲了,如前所述,它是易文飞真正的创业项目。秀美甲上线才短短一年,已获得不少关注,先后拿到了知名投资机构两轮投资。秀美甲的下载用户已超过1200万,并聚集了十万美甲店加盟,远超其他同类产品。在美甲这一相对小众的领域,易文飞想满足女性在美甲上的一切诉求,无论是找店、找人还是找产品。他说,秀美甲要做美甲领域的“天猫”。“我既有炫的用户,又有找来用的用户,还吸引了很多商户来,美甲师还会教你怎么做,这是一个生态圈。”

  如今,易文飞在考虑下一步赚钱的方法,“O2O模式都可以用,包括和店家合作预约服务、产品销售等等,秀美甲看起来很窄,但根系非常大。”

  一路小跑20年,暮然回首,与当年那些考上名校的伙伴们比,易文飞觉得,自己还是跑在了前面。如今他已经能笑谈自己曾经的挫败了,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