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白露

5月9日，医学杂志《柳叶刀》用一篇文章介绍了弗罗伦斯·南丁格尔的一生，歌颂了她在医疗卫生领域所做的开创性工作。她的工作对现代医疗领域产生了重大影响，而这些影响在COVID-19疫情期间更加突出。

图片来源：柳叶刀 [1]

对于许多敬慕弗罗伦斯·南丁格尔（1820–1910）的人来说，她的200年诞辰纪念日被期待许久。但是很少有人能预见到，在这个生日到来之际，英国设立了一批以她名字命名的临时医院——NHS南丁格尔医院，以支持应对COVID-19疫情。

的确，没有其他名字更适合了。

在南丁格尔出生200年后的今天，她的工作和所关注的事与以往一样重要。她开创性地将护理确立为一种职业，利用统计学和数据建立早期循证医学，以及她在医院设计方面的工作，这些都得到了现代医疗专业人士的认可。但也许最大的共鸣是她作为一个卫生改革运动领导者的角色。如今，科学顾问们可能会以苦涩的同情来认可南丁格尔极力劝说政治家们要改革公共卫生的决心。

南丁格尔对传染病并不陌生。所有生活和工作在19世纪伦敦的人都害怕致命传染病（天花、麻疹、百日咳和白喉等）席卷首都，但像南丁格尔这样的医护人员却对传染病有着特殊的兴趣和理解。1854年，伦敦爆发了一场毁灭性的霍乱疫情，数百人死亡。在这次疫情中，南丁格尔自愿到Middlesex医院进行看护，她连续两晚不睡觉，近距离目睹了疫情的影响。

在广泛接种疫苗之前，预防疾病能够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卫生、隔离和保持病人体温、喂食及水分补充。19世纪50年代早期和1853–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南丁格尔在伦敦一家小医院工作，那时微生物理论尚未普及，在后来的几年里，南丁格尔迟迟难以接受这种新的科学理论，不过她最终在晚年也接受了。尽管如此，她提倡的许多预防疾病的重要策略都遵循着与微生物理论相同的思路，而且她根据自己的观察实践着这些策略。她亲眼目睹了通风和严格的卫生措施可以预防疾病，并在这些做法的基础上提高了护理水平。

年轻时的南丁格尔画像（图片来源：柳叶刀 [1]）

南丁格尔从小就注意到了疾病和健康不良的影响，因为她出身富裕的家庭，需要做一些慈善工作。她常常去看望教区的穷人和病人。南丁格尔的父母有着丰厚的家庭收入，他们决定让两个女儿接受全面的教育，包括传统上为男孩保留的科目，例如数学，而南丁格尔也很擅长数学。尽管她的父母有强烈的自由主义信仰，但对小南丁格尔未来的期望是明确的，希望她在文学、音乐方面发展才能，跻身名流社会。然而南丁格尔对此兴致淡薄，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而毅然选择了成为一名护士。

南丁格尔在她的一生中看到了护理和院内救护的巨大变化。18世纪末和19世纪英国的工业化带来了巨大的社会健康问题。在工业化后城市生活增加之前，病人基本上是在家里接受照料的。除非必须，病人不会去医院，因为这太冒险了，19世纪初的英国医院通常与传染病医院、贫民院、收容所或发热医院相关。那时候病人在医院很有可能会变得更糟。南丁格尔曾在医院笔记中写道：“这似乎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医院应该把‘不伤害病人’作为首要要求”。

医院通风不畅和卫生条件差意味着极易发生交叉感染，且异味难忍，除了临终患者或临产妇女外，通常没有夜间护理。大部分的护理工作是由能走动的病人或老年妇女来完成的，她们做一些简单的护理工作来换取食宿。医院护士一般都是老年妇女，1841年英国人口普查显示，大多数机构护士都在40多岁或以上。医院护理不如家庭护理那么辛苦，许多妇女在这两个护理领域之间流动。家政服务和护理之间的重叠导致许多人觉得护理的社会地位低下。这些也是南丁格尔的父母担心她所从事的事业的原因。

然而，最终南丁格尔被允许在德国Kaiserswerth女执事学院（当时为数不多的提供任何护理培训的地方之一）进行数月的培训，实现她的抱负。她还曾在巴黎和欧洲多个城市的医院巡诊，这大大增加了她医院生活知识的广度。1853年，她在伦敦Upper Harley街一家小型慈善医院担任负责人，正是在这里，她得知了克里米亚战争的爆发。

南丁格尔与一群护士在Claydon House（图片来源：柳叶刀[1]）

南丁格尔的家庭人脉很好，加上她的决心、智慧、纯粹的干劲和护理经验，显然是英国政府最佳人选，政府派她去君士坦丁堡（现在是伊斯坦布尔）的一家英国基地医院，带领一批护士帮助照顾伤病员，因为士兵不仅在战斗中死亡，也经常死于感染和疾病。这无疑是南丁格尔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之一。她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所做的工作培养了她对护理的兴趣和她对改善健康的承诺，并最终使她成为一个具有全球视野和全球影响力的热诚的医疗卫生改革运动领导者。

1854年，南丁格尔第一次来到斯库塔里军营医院时，她和招募来帮助她的38名英国护士一起实践动手护理。她到达后不久，就开始接手医院的管理工作。南丁格尔意识到，医院的管理，如分发定量的食物和维持基本卫生，并没有得到有效的关注。她还强调要维护病人的尊严，并在正在接受手术的士兵周围竖起屏风，为他们提供隐私，同时保护其他病人免受恐怖场面的伤害，这些都对保持士兵的士气很重要。

南丁格尔后来写道，她通过改善卫生、通风、医院条件和护理质量，以及收集和报告统计数据，努力改善斯库塔里医院患者的条件，这也是她和护士、医生以及卫生局（由苏格兰医生John Sutherland领导，南丁格尔支持）的共同努力。卫生局检查了这家医院，发现它建在一条堵塞的下水道上。他们疏通了下水道和水箱，清理了医院，用石灰清洗了墙壁。卫生局的报告认为这些行动对降低死亡率发挥了积极作用。

南丁格尔早前在Harley街的工作让她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具备了管理医院的技能和信心，而她的战时工作对她后来推动卫生改革至关重要。她总是在收集事实和数据，她的笔记本记录了有关自然历史和不同人群的详细信息。在斯库塔里，她对数学和护理的热情第一次融合在了一起，这直接影响到她战后致力于改善英国军队健康、医院设计和公共卫生的医疗改革。

在她所有的战后改革中，有两个因素贯穿其中：护理作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的重要性、统计学的重要性。19世纪，随着出生、死亡和婚姻更深入的民事登记以及政府为人口普查而改进的数据收集方法，统计学非常流行。英国各地成立了统计学会，南丁格尔后来成为第一位被选入皇家统计学会的女性。在斯库塔里，南丁格尔开始收集有关医院死亡人数和死因的数据，后来的数据收集证明，死于疾病、感染和接触的人数要比死于战争的人数多得多，这一事实震惊了英国。

南丁格尔最重要的天赋之一就是能直观地显示数据。她创造的“南丁格尔玫瑰图”使其论点具有强大的冲击力。可以说，她在这一领域的工作促进了循证医学的发展，在目前理解和评估COVID-19疫情数据产生和共享至关重要的情况下，这一领域的工作尤其重要。

南丁格尔玫瑰图（上图）；现在官媒通报COVID-19确诊人数也偏爱使用这种图（下图）。（图片来源：柳叶刀[1]、人民日报）

斯库塔里军营医院的恶劣条件和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士兵的治疗直接导致了英国后来的医疗改革。科技交流的改善使得新闻界能够从战场上迅速作出报道，这加剧了英国公众的愤慨。南丁格尔巧妙地利用公众的呐喊作为实现其目标的杠杆，利用她的宣传和政治说服力将护理作为一种职业来确立，并改善军队的健康状况，最终改善广大公众的健康状况。

1855年成立的南丁格尔基金致力于推动护理行业的发展。该基金是专门为建立一所正规护理培训学校而设立的，最终筹集到了4.4万多英镑。南丁格尔本人没有接任护士学校的校长，因为在战时护理期间的压力和劳累导致其健康状况不佳，但她是学校背后的力量。南丁格尔之家和护士培训学校于1860年在圣托马斯医院开业，并于1872年迁入泰晤士河沿岸的新建筑，一直保留到二战的爆炸发生。

建筑毁灭了，但南丁格尔制度将走向全球。接受过南丁格尔做事方式培训的护士被鼓励走出国门，创办南丁格尔学校。南丁格尔制度规定由一名护士长全权负责初级护士，正如她所说：“将护士的权力从男子手中夺走，交给一名受过训练的女性主管”。而对于实习护士来说，人品和才能同样重要，他们被要求诚实、清醒、忠诚，以及接受过全面的培训。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医院，护士在提供医疗保健方面的作用是最重要的，现在仍然是这样。正如南丁格尔世界的情况一样，在护士招募、留任和领导方面仍有许多工作要做，而COVID-19疫情正使这一问题更加突出。

图片来源：柳叶刀[1]

南丁格尔在战争中的艰难经历对她后来的写作和运动起到了熔炉的作用，但她的斗争并没有结束。在战争期间，她感染了布鲁氏菌病，在当时被称为克里米亚热病，她伴着该疾病度过了余生。她的慢性疾病，包括疲劳、关节疼痛和背痛，也影响了她的心理健康。到了19世纪50年代末，她或多或少地过着隐居生活，但仍然拼命工作。她经常因为身体不好而拒绝看望家人，但她的产出惊人，包括写关于改善士兵健康安排、综合医院改革、护理教育的文章。尽管她的著作与卫生改革有关，但涉及的主题却非常广泛，包括她对印度公共卫生的特殊兴趣。

在众多的话题中，南丁格尔在改造大型建筑充当临时医院方面有着强烈主张。她曾被要求为改善1858年在Netley开设的一家新的军事医院提出建议，她建议拓宽走廊、增加窗户以改善通风和新鲜空气的供应，但其建议被忽视了，这让她非常愤怒。“楼阁式”医院的概念实际上是在1859年建造的Herbert军事医院首次出现的，它的设计由南丁格尔密切监督，这种风格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和流行。

南丁格尔在1859年发表了关于医院的笔记，其中包括关于“楼阁式”医院好处的文章。她还为1872年新圣托马斯医院的设计提供咨询，该医院由七个巨大的楼阁、一个小礼堂和理事大厅组成。南丁格尔建议，病房的墙壁应该用可清洗的水泥涂覆，以最大限度地保持清洁，防止疾病传播。

《柳叶刀》的文章在最后指出，回顾历史给我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影响，它可以让我们安心，提醒我们艰难的时期会过去并且还可能是改革和转型的机会。南丁格尔在为政府部长们提供建议时毫不留情，她意识到自己作为一名积极的医疗保健专业人士的观点与政治家的观点大相径庭。或许对南丁格尔来说，200岁生日最值得庆贺的莫过于政治家们倾听前线医护人员和研究COVID-19疫情的专业人士的建议，并采取相应行动。

参考资料：

Natasha McEnroe. Celebrating Florence Nightingale's bicentenary. The lancet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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